近日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印发《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（2024-2035年）》（以下简称《规划纲要》）。为深入解读《规划纲要》内容、落实《规划纲要》精神、回应教育发展热点难点问题，本刊编辑部特别采访了中国教育学会名誉会长、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，就社会各界普遍关注的《规划纲要》相关话题进行探讨。
顾明远，中国教育学会名誉会长、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
关注一：《规划纲要》为教育强国建设规划了宏伟蓝图
《中国基础教育》：顾先生您好，感谢您接受我们的专访！《规划纲要》的发布是教育领域的一件大事。您见证和参与过很多重要文件的起草和解读工作。就您看来，这份文件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哪里？
顾明远：《规划纲要》是国家层面的重磅文件，系统阐述了教育强国建设的指导思想、战略目标、重大任务和重要举措，为教育强国建设规划了宏伟蓝图，方向明确、措施具体，具有前瞻性、可操作性，是加快建设教育强国的纲领性文件。
建设教育强国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、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性工作。实现中国式现代化，关键在人才，教育是基础。建设教育强国要提高全体国民素质，做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，培育高素质人才，为推进强国建设、民族复兴伟业提供战略支撑。
关注二：要健全教育战略性投入机制
《中国基础教育》：教育投入一直是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话题，教育投入是支撑国家长远发展的基础性、战略性投资，是教育事业发展的物质基础。《规划纲要》提出要“健全教育战略性投入机制”，这向我们传递了哪些信息？
顾明远：《规划纲要》提到“健全教育战略性投入机制”，要求各级政府要加大财政投入力度、完善各级各类教育预算拨款制度、逐步提高预算内投资用于教育的比重、优化完善教育领域相关转移支付、完善非义务教育培养成本合理分担机制等，这非常重要。
过去十多年来，我国教育投入逐年增加，且每年稳定在国内生产总值4%以上，保证了教育的稳步发展。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，教育投入的绝对值还会增加。《规划纲要》明确提出要“确保财政一般公共预算教育支出逐年只增不减，确保按在校学生人数平均的一般公共预算教育支出逐年只增不减，保证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高于4%”，这有力保证了教育经费不被挪作他用，保证了教育的可持续、高质量发展，特别是对中西部地区及欠发达地区教育的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持。《规划纲要》还提出，“探索逐步扩大免费教育范围”，这有助于强化国家财政投入，减轻家庭教育成本，是扩大教育公平、提高教育质量的重要举措。
关注三：要关注人口变化对教育的影响
《中国基础教育》：《规划纲要》提出“健全与人口变化相适应的基础教育资源统筹调配机制”，我们该如何理解？其重要性体现在哪里？
顾明远：当前我国人口呈现少子化、老龄化、区域人口增减分化的趋势性特征。人口变化必然会影响到教育发展，对城乡学校布局、教师资源配置、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高质量教育体系提出了新的要求。健全与人口变化相适应的基础教育资源统筹调配机制，要积极开展学位预测预警，优化城乡基础教育资源布局，加强教育资源跨学段统筹调配。
首先，要根据学龄人口变化，合理优化城乡中小学和幼儿园布局。我们要适应城镇化的需要，把县域高中办好。只有县域高中办好了，才能带动乡村义务教育的巩固和发展，使乡村的孩子能上优质学校。
其次，农村的小学或教学点依然要办好。现在虽然农村人口减少了，孩子也少了，但是农村小学是农村文化的中心，有了学校，农村就有了文化气息，这有利于农村的振兴发展。虽然小学入学儿童减少了，但教师编制要保留，以便将来在小学逐步实行小班化教学，这是因材施教的需要，是未来教育发展的趋势。
再次，因地制宜打通使用各学段教育资源。要加强跨学段动态调整和余缺调配，扩大学龄人口净流入城镇教育资源供给，有利于在新的人口形势下保障农村学校优质教育资源供给，解决农村学校发展难题。
关注四：要探索逐步扩大免费教育范围
《中国基础教育》：刚刚您也提到，《规划纲要》提出“探索逐步扩大免费教育范围”，我们该如何理解？将从哪个学段优先探索？目前财政机制如何保障？
顾明远：我认为，逐步扩大免费教育范围，可以首先从学前教育开始，将小学入学前一年的学前教育纳入免费教育阶段，这与促进学前教育普及普惠发展的政策要求是一致的。学前教育是对儿童成长非常重要的阶段，应该成为基础教育的基础。要通过更加公平、更高质量的学前教育，让学生在童年时期养成良好的习惯、积极的社会情绪、和同伴交往合作的能力等，这些都是学生全面成长的重要因素。同时，我们还要巩固完善经费投入机制，逐步提高各学段特殊教育生均公用经费标准，对残疾学生实行高中阶段免费教育。
关注五：要有序推进中考改革
《中国基础教育》：《规划纲要》提到，“有序推进中考改革。加快扩大优质高中指标到校，开展均衡派位招生试点”。对此您有哪些建议？
顾明远：2020年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《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》提出，“稳步推进中高考改革，构建引导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考试内容体系”。《规划纲要》进一步提到，“有序推进中考改革”，既突出中考改革的重要意义，又强调中考改革须有序推进。在中考改革规范有序推进、逐步深化的背景下，我认为，未来可以探索让初中毕业生通过“均衡派位招生”分片进入高中，减轻学生升学压力，营造良好教育生态。同时，我们可以探索普通高中多样化发展，扩大高中学段优质学位供给，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对优质教育的需求。
关注六：高中阶段学校要多样化发展
《中国基础教育》：《规划纲要》提到，促进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。为何要强调高中学校的“多样化”发展？
顾明远：《规划纲要》提到，促进“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”。这是未来教育现代化发展的趋势。学生高中毕业后不可能都考上大学，而且考上大学后也会选择不同专业，高中应该为不同发展方向的学生提供成长条件。我建议，未来教育应该普职融合，办好综合高中。在高中阶段教育正逐渐普及的背景下，应该让学生都有机会上普通高中，后进生和优秀上进的同学一起学习，学有榜样才有可能逐渐进步。高中阶段的课程设置要多样化，以课程多样化支撑学生个性化发展。为此，可以设置不同模块，如理工、技术、经济、文学、艺术等模块的课程，适应不同学生发展的需求，使人人都有成才的机会。
关注七：让拔尖创新人才有更多机会“冒出来”
《中国基础教育》：为推动拔尖创新人才的发现和培养，《规划纲要》提出要实施“沃土计划”和“脱颖计划”，对此您有哪些建议？
顾明远：各个国家都十分重视拔尖创新人才培养。我国教育以人民为中心，强调教育公平，但教育公平不是平均主义。儿童的天赋是有差异的，生活成长的环境、努力的程度不同，发展路径也不同，因此，我们要因材施教，要为每个儿童提供适宜的优质教育。在普遍提高教育质量的过程中，就会有一些孩子脱颖而出，对他们加以特殊培养，他们就会成为拔尖创新人才。因此，要早发现、早培养。设置“沃土计划”“脱颖计划”旨在为“冒出来”的优秀学生提供更好、更适合的发展条件，让他们脱颖而出，成长为拔尖创新人才。天才是不能预设的，不能拔苗助长，而要在普遍提高教育质量以后，为自然脱颖而出的孩子提供个性化培养方案。
关注八：建设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
《中国基础教育》：《规划纲要》将“建设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”专门列为一个章节，提出要实施教育家精神铸魂强师行动、提升教师专业素质能力等。对于健全教师教育体系，您有什么建议？
顾明远：教育大计，教师为本。有了优秀的教师，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学生。要健全教师教育体系，我认为，就要把各级各类师范院校办好，特别是要加强地方师范院校的建设，增加地方师范院校公费师范生的名额。要重视在当地院校培养师范生，这样学生毕业后到乡村学校任教，才能下得去、留得住。《规划纲要》特别提出，要“提高教师的政治地位、社会地位、职业地位”，这很重要，只有让教师享有崇高社会声望、受到社会尊重，教师才会有幸福感，才能激发教书育人的热情，才能不断主动提高教育教学质量。
来源 | 《中国基础教育》2025年第2期
